雁南公园的枫树叶又红了，风一吹便簌簌落下，像极了家乡那棵山楂树的模样。我总在这样的秋日里想起那座被群山环抱的小城，想起那些浸在山楂果香里的童年时光。
      家乡的秋是从山风里来的。清晨推开木门，院墙外的山坡上已铺了层淡红的枫色，空气里满是干爽的草木香。奶奶会把晒好的山楂干收进竹篮，放在堂屋的桌上，阳光透过山楂树的枝桠洒在上面，把暗红色的果肉照得发亮。我和邻家的伙伴们最爱在这样的午后往山上跑，踩着落满枫叶的小路去摘野酸枣，听着山脚下传来的卖冰糖葫芦的吆喝声，口袋里塞满酸甜的野果，连呼吸都带着秋日的清冽。
      最难忘的是霜降前后的“打山楂”。那时院里的山楂树结满了红彤彤的果子，爷爷会搬来木梯，我抱着竹筐站在树下。他用长竹竿轻轻敲打树枝，红山楂便像小灯笼似的往下掉，有的滚进草丛，有的砸在我头顶，惹得姐姐哈哈大笑。有一次我踮脚去够高处的果子，不小心从木梯上滑下来，正好摔进爷爷怀里，怀里的山楂撒了一地，我和爷爷坐在满是红叶的地上，捡着山楂笑了半天。如今想来，那山楂熬成的冰糖葫芦，竟比后来吃过的所有甜点都更让人记挂。
      离开家乡的那年秋天，天朗风清，满是成熟果实的香甜。汽车缓缓驶离时，我趴在车窗上，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 —— 熟悉的避暑山庄飞檐翘角映着蓝天，普宁寺的金顶在阳光下闪着微光，磬锤峰依旧像位沉稳的老者矗立山间，山楂树上的红色果子缀满枝头，山间的炊烟袅袅升起，这些熟悉的景致慢慢变小，最后凝成一道温柔的红，印在我的记忆里。 去年国庆，我带着孩子回到老家，院子里的山楂树依旧枝繁叶茂，红彤彤的果子沉甸甸地挂满枝头，风一吹，便有几颗落在地上，像是在欢迎我们归来。走在山坡上，仿佛还能听见小时候伙伴们摘酸枣时的欢声笑语，清脆又响亮。秋风穿过枫树林，沙沙作响，和小时候听到的一模一样，轻柔地拂过心头，带着熟悉的温暖，让人满心安定。
      家乡的秋，总是那么难忘。抱着竹筐的我，木梯上摇落山楂的爷爷，山坡上喊我名字的小伙伴，把群山和红枫染得格外温暖的夕阳，都成了最动人的背景音。如今窗外枫叶仍在飘落，才恍然发觉，这样的秋天从不是过往，它早被妥帖收进记忆深处，只要一念起，那些温暖便会循着熟悉的气息，轻轻漫上心来。（邓菲）